2021 01月20日

黃祖輝、張佳添、澤日生“港樂”三人談

(本文由“華語金曲獎”組委會供稿,未經同意請勿轉載)

編者按: 2020年6月25日,“華語金曲獎”組委會線上公佈第十一屆“雲頒獎”結果。華語樂壇天王陳奕迅獲得11項提名,最終憑與the duo band合作的粵語專輯《L.O.V.E.》斬獲“年度藝人”、“我最喜愛的男歌手(香港)”、“最佳粵語男歌手”、“年度最佳粵語專輯”、“十大華語唱片”“十大華語金曲”等7項大獎,證明其在裂變、碎片化的時代仍然獨領風騷、笑傲華語樂壇。他的同門小師妹、出道僅7年的唱作才女AGA江海迦則憑《Luna》首奪“最佳粵語女歌手”殊榮,顯示粵語歌壇後繼有人。

  本屆的評審團還增加了不少新晉評委,包括曾打造譚詠麟、李克勤、草蜢等巨星的前寶麗金金牌監製黃祖輝、曾擔任陳奕迅、郭富城、古巨基、莫文蔚製作人的前Black Box成員張佳添、以及創作《富士山下》等諸多名曲的Christopher Chak(澤日生),希望借他們的專業造詣和影響讓大獎更上一個臺階,讓華語金曲獎評審團的代表性更加全面和廣闊。

  三位音樂人分別在上世紀八十年代、九十年代和千禧年代進入樂壇,並與不同風格的巨星合作無數膾炙人口的佳作,相信他們作為身處香港樂壇一線的的見證者和製造者,一定對於“港樂”的盛衰以及粵語歌曲的未來有獨到的見解,華語金曲獎創辦人兼總策劃游威特意與三位展開巔峰對話,且聽他們一一道來。

(一)黃祖輝:製作的生命力在科技介入後變得冷酷無情

黃祖輝:中國香港資深音樂監製,曾任EMI唱片錄音工程師、寶麗金唱片製作人,過往合作歌手包括:譚詠麟、徐小鳯、林子祥、李克勤、周慧敏、杜麗莎、甄妮、草蜢等,製作歌曲包括:譚詠麟的《講不出再見》《一首歌一個故事》《情緣巴士站》《愛與哀愁》;李克勤的《紅日》《月半小夜曲》《大會堂演奏廳》《深深深》《藍月亮》;周慧敏的《如果你知我苦衷》《自作多情》;草蜢的《失戀》《紅唇的吻》等相關專輯等。

黃祖輝與譚詠麟
黃祖輝與李克勤
黃祖輝與草蜢
黃祖輝與周慧敏
黃祖輝與游威、“永夜極光樂隊”黃洋、“廣州林子祥”潘翔

1、作為當年寶麗金音樂盛世的主要唱片監製和見證者之一,如何評價那個年代的音樂?其成功之道又是什麼?

答:能夠有機會在寶麗金任職唱片監製從而得以見證香港的音樂盛世,前期在EMI負責錄音工程的經歷,不能忽略。那時候可以說是個摸索年代。自79年正式踏足唱片錄音行業,從香港EMI的專業錄音室的那一寸寬的八聲分軌錄音帶開始,持續地經歷著錄音技術的不斷演變,在很短的時間內見證8聲分軌改進成16分軌,16分軌改進成24,24變36的進展。在混音台變得越來越大頻道越來越多之際,數碼錄音技術的逐步面世,而分軌技術已開始往無限聲軌的可能來進發。大家也開始一窩蜂地在自己家居或一般的辦公空間來搭建電腦程式設計的小型錄音間,專業錄音棚逐漸變得被認為失去其使用價值,器材體積的逐步變小到最後讓香港只僅存一間專業錄音棚的演變過程,實在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錄音技術的演變,其實大大地影響著音樂藝術的品質。倘若是有人聲主唱的歌曲,在8聲分軌的年代,已經可以容許歌唱部分跟伴奏音樂分開錄製。然而,在分軌錄音技術還未面世的40/50年代,簡單的錄音技術只有一個話筒的設備,歌手是需要跟樂隊一起同步錄音的,當中有誰出錯,就需要連同大夥兒一起從頭再來,可想而知,當時的歌手技藝以及樂手的樂器彈奏技術修養的要求的嚴格。因此,當年的紅歌手到了今天都仍然是會被認可為大歌星,皆因這些在當代無論在任何方面,都無疑是一些傑出人物。    

在一切都是真人演奏的錄音年代,在接近完美的演奏過程中突然出現錯誤導致整首樂曲需要重來的那種失落,在那時候總希望有讓一切可以完美無瑕的設備的出現,誰知道當面對完美無瑕的設備來主導操作時,才發現沒有瑕疵的藝術原來是那麼沒有感覺的乏味。  

在電腦程式設計的數碼錄音程式成為音樂製作主流的今天,聲音的處理可以說已經到達一個無所不能的階段。音樂上除了小部分的樂器比如結他等弦樂樂器外,大部分的樂器音符都可以是來自電腦程式設計所操控的樂器取樣。整體錄製過程可以說已經不再人性化地按電腦程式設計的模式在流水運作,歌手在錄下唱歌聲音後,有問題的無論音準還是節拍部分都可以在數位音訊軟體上處理。這個做法雖說技術品質是可以達至完美,然而同時間卻犧牲了歌曲的靈魂以及歌者的情緒表達那些樂曲的關鍵原素,使得製作的生命力在科技的介入後那過程變得冷酷無情失去應有的樂趣。 

最後要補充的是,電腦程式設計在迪高(DISCO)類型的歌曲製作是適合的,非常成功的例子要數早年韓國鳥叔的江南style。不過,個別的成功例子主要跟當中的整體策劃以及製作內容有關,而並非單純取決於生產程式,能突出的主題內容才是關鍵。

2、你當時擔任譚詠麟、李克勤、草蜢、周慧敏等巨星的唱片監製,能分享一下和他們每一位合作的不同感受嗎?當時是如何根據每個藝人的特點去量身定制的?

答:擔任不同歌手組合的製作人的過程,給到每個成功失敗的因由的啟發。     

音樂製作的職業生涯當中所接觸過的歌手第一個從杜麗莎開始,跟著有林子祥、羅文、甄妮、徐小鳳,然後到許冠傑、譚詠麟等等這些能夠得到大眾認可的歌星,除了每一位都具備獨當一面的個人風格以及獨特的唱歌聲線外,藝術事業的成就高低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他們待人接物的態度修為,以及在工作上認真嚴謹的態度。    

當年的新一代數到李克勤、草蜢、周慧敏等跟上一代歌手所不同之處,就是他們的歌藝在出道時期都是來自卡拉OK伴奏而絕少有和樂手合作的機會,在音樂的成長基礎以及在人情世故方面相對會比上一代是稍欠。然而這些具備天份才能的人一般都比平常人聰明,稍具學習機會就能掌握竅門,不少甚至有做到青出於藍的成績。   

製作方面慣常會傾向于按照每個歌手或組合的現狀條件作安排,主要是讓音樂演繹過程的容易投入以達到得心應手為目的。

3、香港的粵語歌曲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風靡中國內地和海外華人世界,作為當事人之一你覺得是基於什麼原因?有人覺得如今的粵語歌曲衰落了,或者會被取代,你同意這個觀點嗎?為什麼?

答:香港的粵語歌曲能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風靡中國內地和海外華人世界的原因,當時每位獨當一面的歌手所具備的個人魅力帶動明星效應是主要因素,另外歌曲的整體性包括曲、詞、歌手及相關人員包括樂手、錄音師到製作上的每個崗位的投入,對製作成效起到事半功倍的配合作用。

當中的幕後功臣比如顧嘉煇、鮑比達、盧東尼等音樂人,從音樂修養以至個人品格都能令人尊敬信服的大師級作曲編曲人,讓整體製作過程中能夠做到令所有參與者的認同以及認真對待,是大大提升製作品質的其中關鍵元素之一。

至歌詞方面作詞人的文學水準高低雖然不會在製作過程中造成直接影響,然而,有過出色的比如黃霑、鄭國江、黎彼得、林振強,以至許冠傑一手包辦的曲詞作品的面世,設定了高水準的標準,其他不能達標的作品自然不容易被採納。言之有物、歷久常新的歌詞內容體現作詞人的內涵深厚,經得起時間考驗不會成為明日黃花的,就是經典作品的品質實證。在這種互相鞭策的音樂製作氛圍下,整體出來的都是能夠得到大眾認可的作品,優勝劣汰留待市場來做決定。

談到末落有幾個主要原因。首先自90年代末開始,電腦程式設計的普及導致音樂製作有著翻天覆地的變化,盲目追求科技所能帶來的完美,是音樂藝術開始走下坡的首要原因。音樂是情緒的表達,科技的參與讓音樂失去藝術性,相等於一塊非人工而是由機器來雕琢的玉石,一塊好材料然而欠缺手工藝術的點睛,讓製成品大大失去其收藏價值的意義。

至於說粵語歌曲的衰落或被取代,基於本身包含九聲六調的粵語,詞語需要套上音符成為歌詞而能夠有效表達意思的同時能夠朗朗上口地歌唱,那實在不是一般容易的事,需要具備一定的文學根底有一定的詞彙量,才能得以得心應手地來表達歌曲內容。正因粵語本身包含有九聲六調,能夠成為動聽的粵語歌曲,必然會在語音聲調的範圍內形成一定的框架模式,前人眾多成功的例子讓新一代的曲詞作者會感到有創作上的障礙,一切以人為本,出色的作品是不會經常出現,大家只能拭目以待新一代的後起之秀的成長繼續給大家帶來美好的粵語歌曲了。

4、近年你移居老家珠海,並為演唱四川話為主的衣濕樂隊製作了一張唱片《神怪辭典》,並獲得華語金曲獎2015“年度最佳跨界專輯”,如何構思這一有趣的嘗試的?如何看待“粵港澳大灣區”這一規劃對未來華語音樂和粵語歌曲的作用?

答:參與《神怪辭典》的製作是無心插柳的安排。樂隊組合是原創音樂的靈感源泉,可以作天馬行空的發揮,是有效體現人與人之間通過樂器音符作交流的一個過程,是個不可多得的音樂體驗。而香港的Beyond樂隊尤其黃家駒的音樂成就,將青史留名於香港的音樂歷程,永垂不朽。

5、今年你首次擔任華語金曲獎評委,參與過程中有什麼特別感受?以評委角度如何看當下的華語音樂發展趨勢?如何理解本屆華語金曲獎“逆風起航”的主題?對樂壇有什麼意義?

答:是次擔任華語金曲獎評委的參與過程中,有機會接觸到不同地方的各種類型的音樂創作,著實令人耳目一新,當下華語音樂的發展趨勢,必須要得到有力之團體企業的支援,才能健康地發展下去。目前音樂事業的走向,有處於誤區的趨向,“逆風起航”可能意味要帶領音樂事業的發展,回到正確的航道,在這謹祝華語金曲越發成功、逐步壯大!

(二)張佳添:沒有任何東西取代了粵語歌曲

張佳添(Clayton Cheung):中國香港作曲家,前樂隊Black Box成員,1995年獲叱咤樂壇生力軍組合銀獎,1996年獲叱咤樂壇組合銅獎。同時從事作曲活動,作品包括古巨基《第二最愛》、《羅馬假期》、《天才與白癡》;張學友《Love》;陳奕迅《隨意門》、《第一類接觸》;王菲《小題大做》;郭富城《十指緊扣》、《風之子》;莫文蔚《Let’s fall in love》;容祖兒《Show up》;許志安《羅馬》;陳冠希《冒險樂園》;薛凱琪《XBF》;Boyz &Twins《死性不改》;蔡依林《馬甲上的繩索》;梁靜茹《Tiffany》;蔡健雅《可以愛你真好》等等達五百首,後創辦宇宙大爆炸音樂有限公司,培育了一眾新進作曲家,產生了名曲包括《愛與誠》、《愛得太遲》等,粗略估計,張佳添製作過的唱片總銷量超過三百萬張。

自2009 他亦是《亞洲星光大道》的三屆常任評判之一。

2010年 Black Box推出十五周年紀念EP《My World》,其中包括叱咤亞軍歌曲《My World》以及第六位歌曲《四十筆劃》。同年並於Star Hall舉辦十五周年演唱會,獲得一眾曾合作的藝人擔任嘉賓,包括陳奕迅、陳慧琳、古巨基、梁漢文、張繼聰等等。

2019年尾再推出個人單曲《不在乎》,2020年成為“華語金曲榜”季軍歌曲。

張佳添與陳奕迅
張佳添與郭富城
張佳添、林健華(前Black Box隊友)、古巨基
 

1、作為上世紀90年代香港樂隊浪潮的代表之一,你所在的Black Box以清新的民謠搖滾曲風出道並大受歡迎,可以簡單總結下當時樂隊潮興起的原因嗎?

答:當時樂隊興起其實沒有八十年代那波影響力大,不過也有一批獨立樂隊受到注視,主要是因為當時商台的DJ非常支持和推動。X世代夾band的文化和地創作需求增加,也是一種本地年輕樂迷開始尋找主流音樂以外元素的現象。

2、由於《豁達音樂》等電臺傳媒的推動,香港樂壇掀起了“河水返井水”的潮流,你所在的Black Box為古巨基、杜德偉、莫文蔚等主流歌手訂制歌曲,而且音樂風格也滲入了你們的民謠風,當時是如何構思的?

答:當年音樂的經驗尚淺,其實沒有刻意構思,只是把自己擅長和喜愛的音樂直接地發揮出來便是。剛好acoustic(原音)的風格也很適合他們。

3、你曾經擔任張學友、陳奕迅、王菲、古巨基、莫文蔚、郭富城等幾位巨星的唱片監製,能分享一下和他們每一位合作的不同感受嗎?當時是如何根據每個藝人的特點去量身定制的?

答:我合作最多是古巨基,最初無心插柳地他唱了我一些比較多假音的歌,發現很配合他的聲線。所以在這方面發展了一些。之後跟他什麼風格也試過,我們的合作在於多作嘗試,互相交換意見,而且在錄音室作不同的試驗。

陳奕迅錄音時需要陪要放鬆自己培養心情。通常一進入狀態他很快便錄好。但是他錄音前會先約我去他家研究一下音樂的處理等等,非常有心有力。

郭富城對自己很有要求,而且用心,跟他合作是很有能量的交流,因為他好像舞臺也帶進了錄音室。

莫文蔚唱歌很隨心但專業,通常輕輕鬆鬆便把歌錄起,而且帶有自己風格。跟她合作沒有什麼壓力,但往往効果不錯。

張學友和王菲我有替他們寫過歌,但沒有監制他們的歌曲。

4、香港的粵語歌曲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風靡中國內地和海外華人世界,作為當事人之一你覺得是基於什麼原因?

答:流行音樂和偶像藝人永遠是附在一個地方的經濟發展上面而興旺,這大概是反映了當時亞洲的經濟大環境和文化影響力的情況,跟當地人的才華水準沒有最大關係。當然,成功的案例一定有人材在內。

5、有人覺得如今的粵語歌曲衰落了,或者會被取代,你同意這個觀點嗎?為什麼?

答:粵語歌曲的確是衰落了,這是時代的沒落、世界的改變,不能否認。但其實沒有東西是取代了粵語歌曲,因為粵語歌曲在歷史上建立的影響是無可置疑的。現在流行的k pop風靡全球,但它不是取代了任何東西,而是一個時代的現象。粵語歌的衰落,不是因為什麼取代了它,而是香港樂壇整體氣場的衰落而已。

6、如何看待“粵港澳大灣區”這一規劃對未來華語音樂和粵語歌曲的作用?

答:粵語歌在大灣區能否有所作為,不單在於人口有多少,而在於創作和演繹粵語歌的新進音樂人,能不能把以前對粵語歌的定義和既有模式通通放下,重新建立一種能與全球音樂接軌的音樂文化,另外十分重要的也是大灣區本身的經濟發展和不同商業品牌的興起,所以需要天時地利人和。

7、今年你首次擔任華語金曲獎評委,參與過程中有什麼特別感受?以評委角度如何看當下的華語音樂發展趨勢?

答:今次當華語金曲獎的評委十分榮幸,亦很高興對華語歌曲在內地市場作出一點點貢獻。華語音樂的發展現在是有一點停滯不前,也受到速食式的網絡文化影響。但是現在除了韓國,黃皮膚黑頭髮的音樂市場在將來有機會發展起來的只有中國市場,所以現在的趨勢雖然不是十分理想,不過有絕對的潛力,如果有足夠的資金,恰當的投資策略和政府支持,前景是非常光明的。

8、作為唱作人,你的《不在乎》也榮登“華語金曲榜”季軍,從音樂人、評委到參賽的歌手,這一身份轉變有什麼特別感受?

答:很高興《不在乎》能夠在“華語金曲榜”成為季軍歌曲,我在九五年出道的時候原來是走幕前,慢慢轉戰幕後,但是我也沒有忘記自己是歌手的身份,所以希望現在我本人的單曲能夠提醒大家我在音樂界有帶著不同的帽子。

9、如何理解本屆華語金曲獎“逆風起航”的主題?對樂壇有什麼意義?

答:華語金曲獎「逆風起航」的意義,相信是代表了要將華語音樂帶到一個新的層次甚至衝出亞洲,因為當韓語歌能在全球風靡的時候,十年後可能就是華語歌。

(三)澤日生:"中國風"在將來仍會佔重要位置

Christopher Chak 澤日生:中國香港作曲家,作品包括陳奕迅《富士山下(愛情轉移)》《一絲不掛》《任我行》;容祖兒《搜神記》以及《鍾無艷》《年度之歌》《你們的幸福》《披星戴月》《不吐不快》《塵埃落定》等。近年為麥浚龍“幻國文化”的音樂企劃創作一系列歌曲(已發表的包括《勇悍.17》《困獸.28》《暴烈.34》),並為陳曉東、汪晨蕊、林家謙等歌手擔任歌曲製作人。其他曾合作的歌手包括:李克勤、衛蘭、陳柏宇、許廷鏗、李幸倪、泳兒、孫耀威、林峯、盧巧音、黎瑞恩、黃曉明、關楚耀、家家、溫昇豪等。三度奪得由行內專業音樂人投票選出的香港作曲家及作詞家協會(CASH)金帆音樂獎「最佳旋律」及「最佳歌曲大獎」。三度獲得香港電台十大中文金曲「全球華人至尊金曲–作曲獎」。曾為《亞洲星光大道3》及《CASH流行曲創作大賽》擔任評判。

澤日生與陳奕迅
澤日生與汪晨蕊
    

1、 作為千禧年代冒起的新派作曲人,你以一首《富士山下》創造了一種全新的粵語流行曲風,其特點是旋律優雅流暢但起伏大、歌詞多用長句密集且信息量大,請問你當初是基於什麼條件寫這種曲風的?是否增加了填詞人寫詞的難度?

答:創作《富士山下》的時候,我十九歲,在加拿大讀大學,那時候我受到一些經典國語歌的啟發,很想將那種味道融入自己的創作中,於是坐在鋼琴面前,隨著心中想到的音符,便把整首歌彈了出來。當時沒有考慮過這種風格會否讓人接受,完全是隨心而發。那時一位替我填demo歌詞的朋友聽了這首旋律,對我說,這首歌的結構很奇怪,唱起來好像有點急促,如放慢來唱,又好像不對勁。當然,那時候沒有想過這首歌會在接近十年後發表。

這種曲風可能提供了更大的空間盛載更多歌詞,更多資訊,但同時當中phrasing的設計,又可能增加了填詞的難度。

2、 陳奕迅是最早也是最多演唱你作品的,從《富士山下》到《一絲不掛》再到《任我行》,你覺得體現一種什麼樣的創作思路和變化?

答:到我創作《一絲不掛》再到《任我行》的時候,自己整個人都成長了一點點,對流行音樂的理解以及對人生的看法都相對之前擴闊了些少,所以創作出來的東西會有一點不同。除了會更清楚自己想表達什麼,亦會思考旋律能否突顯出歌手的特質和優點。而Eason的演繹充滿感染力,完全可以以"完美"來形容。

其實《一絲不掛》和《任我行》的旋律創作分別受到一些英語及日語歌曲的影響,結構上比起《富士山下》複雜了些,音符走向的變化會多了些,不過當中仍不自覺地保留了自己創作的特點。

3、 你的作品和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經典粵語歌曲迥然不同,有人更懷念過去比較簡潔的寫法,但新一代的年輕人似乎更接受你的這種曲風變化,是時代的原因嗎?

答:藝術的進化往往是由簡單去到較複雜。我想,流行曲的變化也有這個大趨勢。當然,任何事都可以物極必反,聽得太多密集音符的歌曲,又會開始回歸一些較簡潔的。我近年的歌曲中亦有一些在某部分寫得較為簡樸的,我認為最重要是音符的分佈能否營造出一種美感和意境,旋律的複雜性反而不是我刻意追求的。

4、 “中國風”是近十年華語音樂的潮流,你的作品也比較接近“中國風”,同意這個觀點嗎?你如何看“中國風”在粵語歌曲創作的前景?

答:由於在我成長的過程中,受到很多經典的粵語小調以及國語和日語歌曲的影響,我初期的創作會較偏向東方色彩。相信"中國風"在將來的粵語歌曲中仍會佔有重要的位置,這種獨特的味道是可以與新一代的流行曲風結合並持續發展下去。

5、 有人覺得如今的粵語歌曲衰落了,或者會被取代,你同意這個觀點嗎?為什麼?

答:我認為粵語歌仍有很大的發展空間,因為粵語的發音很獨特,咬字和運氣的美感是不能被取代的,粵語歌的題材亦相當廣泛,吸引了不少本身說普通話的朋友來欣賞。

6、 如何看待“粵港澳大灣區”這一規劃對未來華語音樂和粵語歌曲的作用?

答:相信區內不同城市的音樂人會因此有更多交流協作的機會,對整個華語音樂和粵語音樂界都有正面的影響。

7、 今年你首次擔任華語金曲獎評委,參與過程中有什麼特別感受?以評委角度如何看當下的華語音樂發展趨勢?

答:很榮幸能參與華語金曲獎評委工作。隨著互聯網及電子平臺的進一步發展,有更多有才能的華語音樂人都投入音樂創作、製作或表演當中,深信華語樂壇將來會更百花齊放。

8、 如何理解本屆華語金曲獎“逆風起航”的主題?對樂壇有什麼意義?

答:在全球疫情下,對很多全職音樂人來說,要繼續做音樂真的不容易,但是疫情亦令人有更多機會獨處、思考、沉澱,可能增加了大家的創作靈感,亦可令業界更團結、互相支持,而且聽眾在疫境生活的難題上更需要以音樂來舒緩壓力及自我勉勵,所以"逆風起航"這個概念很有意思。